田湖也是無奈了,面對獅子如狂的父親,沒有見到兒子,又如何能對他放心?
何況,徐百川有一句話說的沒有錯。中統(tǒng)和軍統(tǒng)之間是世仇,誰手里沒有對方的兩條人命?你空口白牙的說要精誠合作。別人會覺得你是神經(jīng)病。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從軍隊到機關(guān)都內(nèi)斗去了,當年井岡山只有幾萬人的紅軍是怎么把他們感到孤島上去的。
再斗下去,只怕國!民黨就要成為一個歷史名詞了。
所以田湖自己飲了一杯苦澀的咖啡,苦笑卻又格外真誠道:“四哥,六哥的事是我們不對。今天我除了來負荊請罪,還有從心里的后悔。您說的對,若是六哥在,共黨里面有幾個人腦子玩的過他,就沖他那個比鬼好使的腦子,就算徐蚌會戰(zhàn)我們夠不著,西南局面又何至于此啊!”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田湖姿態(tài)越改越低,徐百川終于道:“大陸敗退之前,我一直呆在望龍門看守所,沒見過你們說的那個周志乾。但從他被共產(chǎn)黨控制以來。公安局內(nèi)部頻繁出事,我打心眼兒里也是懷疑的。”
還有一些不能對田湖說的話,他只是懷疑而宮庶幾乎認定了,那就是六哥,什么炸藥劫獄方案都做了好幾套了。簡直有向瘋狂發(fā)展的趨勢。
也就是最近趙簡之被共黨抓了,他才消停了一陣兒。
他徐百川也是無奈,這些年的投閑置散,讓宮庶這個山城站軍統(tǒng)站長,已經(jīng)成為了整個川渝地區(qū)最大的實權(quán)派特務。徐百川也只是名義上的領(lǐng)導,很大程度上地下行動隊是認宮庶不認他。
而且你別說,老六的眼光也是沒問題的。這個宮庶確實是個人才。眼看山城解放都快一年了。他是上天入地,出城下鄉(xiāng),殺害的共產(chǎn)黨干部有十幾個了。
聽說山城市公安局長陳國華沒有一次開會不罵他。問題是宮庶這人的原則有些奇怪,他不只挑共產(chǎn)黨的干部下手。前些天這小子因為一個兄弟被哈子村土地委員會舉報了,帶人屠了村。
一個大村子但凡是個三尺以上高的男丁,全都成了死人。只剩下了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婦女、兒童和老人。
氣的陳國華大怒,發(fā)誓上天入地也要抓住這個反/動分子,不然死了都不好意思去見馬克思和那些犧牲的無辜群眾。
為此,徐百川不知道的是,陳國華已經(jīng)加緊給中特委發(fā)了急電,要求把韓冰在內(nèi)的幾個得力干將加緊時間派往山城過來。不然這地方敵特勢力只會越來越猖獗。
原本的劇情因為孟熒這只蝴蝶轉(zhuǎn)了一只大圈兒,最終又不得不返回了原點。
田湖也是干了20年情報的人,察言觀色,知道徐百川這次說的是實話。
他心里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xù)鄭耀先還是周志乾的話題,而是道:“四哥。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是,六哥必然還活著,那咱們兩家的仇怨旺旺名放一放。先說小飛的事情吧,他既然已經(jīng)落到了共產(chǎn)黨手里,那么回到大陸反而不如在香港安全。”
“您放心,樓之明身邊除了一個叫明誠的。也是單人匹馬。許多國民黨軍官退役之后,在港城干起了綁票的買賣。兄弟這里有不少黃金,就是買也把孩子弄在我們手上,然后送到灣灣您姐姐家去。”
“你怎么知道我姐在那里。”徐百川警惕。
“四哥,我畢竟也是干情報的。”田湖無奈。
徐百川沉默了半勺。終于也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內(nèi)心滿滿的都是苦澀,“好,十天之內(nèi),只要我得到兒子平安到了的消息。咱們就能初步合作。但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如果周志乾真的是老六,需要你們出力,幫著宮庶一起救人。”
“這也不是我故意難為你,老六在軍統(tǒng)的威望你是知道的。很多行動隊的兄弟是認他不認別人救不出他來。我自己不是東西,也不會有人聽我的指揮了。”
兩個原本生死之仇的大特務就這樣談了一下午,最后碰杯。宣告著這一次無可奈何的合作開始。其實,如果他們能夠早些開誠布公,又何至于如此?
不過,就在這時,田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四哥,當年六哥安置在山城的內(nèi)行小媳婦兒,您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嗎?”
“你說的是小夢,就是錢,中央銀行北平分行行長方步亭的小女兒。他哥哥是那個英雄飛行員?”
“對,就是這個女子。聽說他從13歲就在六哥身邊,一直到因為林桃的事兒,他倆鬧翻了。六哥才把她休了,為此方家還找過他麻煩,只是當時六哥已經(jīng)走了。”田湖記憶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瞎扯,你當我不知道林桃那個女人是你們中統(tǒng)的貨,當初就是來要老六命的。老六是瘋了還是傻了?為了他能把自己的糟糠之妻趕出門去?”雖然多年不見了,徐百川對于自己這個小弟妹還是維護的很。
田湖奇怪道:“當年軍統(tǒng)的家規(guī),鉛筆不能兩頭尖,為國就不能為家了。那位嫂子也是六哥從敵占區(qū)帶過來,直接入了廳堂的。聽說軍統(tǒng)內(nèi)部上上下下的都已經(jīng)認了這個內(nèi)掌柜?那又是什么原因讓他們分開了呢?”
徐百川終于警惕起來,“天湖,咱們還沒有正式開始合作呢,你打聽個失蹤了好幾年的女人做什么?”
田胡聞言不可置信,隨即又苦笑了一聲,“四哥何必還要瞞著我?還是您自己裝不知道。這位小孟護士現(xiàn)在可是共黨的大紅人。聽說醫(yī)學非常出眾,可以給人斷臂在植,現(xiàn)在被派到朝鮮戰(zhàn)場去支援了。”
徐百川當然知道,但這事關(guān)自己和老六最深的秘密,他是說什么也不可能把孟熒賣了的。于是他想了想說:“如今這天下大勢變了。共黨得了國,我們成了山匪。他縱然和老六夫妻一場,總也要為自己謀個營生。畢竟她又不是中統(tǒng)的女特務,手上沒有人命,情有可原嘛。就算我看到了,也不會代表什么。”
田湖對他嘴里這套可是一句話也不信,奈何現(xiàn)在有求于人,只好換了種迂回的說法,道:“就算如此,四哥就沒有想到,出賣六哥的,就不會是她!”
徐百川登時大怒,也就是顧忌影響,沒有拍桌子,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她的命是老六從大轟:炸里?從特高課救出來的?這輩子誰都可能去害老六,唯獨他不可能。田虎,我告訴你,你要是還想進行我們兩家的合作,就不要再給我提這個話頭。”
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里,不可能再聊下去了,不僅是因為兩個人話不投機。而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說了快一個小時了,如果再不離開,就很容易被共黨的巡街隊伍盯上,那可就誰也走不了了。
于是,徐百川先撤,田湖等了五分鐘付了錢,才離開。
其實說來也心酸,這可能是軍統(tǒng)和中統(tǒng)兩個部門成立以來,雙方負責人聊的最深入和坦誠的一次。
也是前世冤家,就在兩個大特務頭子相互討論合作事宜的時候。一個三十多歲。面容還算精致的漢子正圍著圍裙,認真地切著蘿卜,仿佛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弄得農(nóng)場管事兒的都有些郁悶了,“我說老周啊,你來這兒也三四個月了,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有嫌疑的人啊,你看多么老實顧家一個男人,要不下次廠長來,你再跟他說說。”
那人自然是周志乾。他聞言憨厚的笑笑,卻又帶了點無奈,“王大哥,您是心好,場主為人也不差,但是把我下放到這里是公安局的命令。你說,要不是公安局長親自出面說我無辜,誰敢把我放走?您要是有心,就多幫我去看看寄給我的信有沒有送達的。孩子還小,著實想的厲害啊。”
都是有孩子的人,那人聽后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兒了。下午沒事兒,真的去傳達室問了一通,這次并沒有什么信件寄來,只有幾份報紙是從朝鮮戰(zhàn)場上傳過來的。他想著總比什么都沒有去見老周強就把這些報紙拿了回來。
此時的山城陰云密布,濕冷難耐。兩人坐在烤爐前,順手翻著報紙,那人說:“你說現(xiàn)在有本事的人可真多,就這個小姑娘吧,去年還看到他給解放軍戰(zhàn)士接手臂,今年居然會給戰(zhàn)士們做什么心理疏導?真是天生干醫(yī)學的材料,就該為我們祖國發(fā)光發(fā)熱……老周你怎么不說話啊?”
周志乾的淡淡笑容堪稱完美,“我要說的話,你不是都替我說了嗎?咱們新中國呀,就是人才多,將來也只會越來越好。”
夢瑩,今生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面,看到你過得好,我心里十分的高興。但我交給你的任務,請你也千萬不要忘記,就算我看不到了,你也要完成。
就算不能完成,也要找到合適的人傳承下去。因為這是我們共!產(chǎn)黨人應該做的。
和田湖見面的事情。徐百川沒有理由把這手下的兄弟們。就在他們現(xiàn)在棲身的破舊山神廟里著急大家說了。因為這事兒也不會瞞得住。因為中統(tǒng)和軍統(tǒng)要是繼續(xù)為敵,大家一起去公安局的牢房里跟趙簡之作伴兒。
宮庶表面上還是很尊重這位領(lǐng)導的,說道:“四哥。現(xiàn)在的局勢我們也都能明白,您做出這樣的選擇,何況還有小飛的事情,只是中統(tǒng)也要拿出誠意來,他不幫我們救六哥,反而上來就懷疑六嫂,這是什么道理?”
徐百川道:“或許是門戶之見吧,你們也知道,如果老六就是周志乾,那么現(xiàn)在給六哥生了孩子的那個女人就是中統(tǒng)的。有這么一條紐帶,更方便我們兩方合作。”
“兩位哥哥別生氣,我倒覺得田湖說的不無道理。”宋孝安忽然道。
宮庶比徐百川反應還快,擺案而起,“孝安哥哥,我敬重你,叫你一聲兄長,但你懷疑六嫂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不知道當初中統(tǒng)那幫王八蛋刺殺的時候,要不是六嫂擋下了致命一槍,六哥今天人都已經(jīng)確定沒了嗎?”
“可是,共產(chǎn)/黨挖人底細的本事這么厲害,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六嫂和六哥本來是夫妻關(guān)系。他們能不忌諱!就算外界傳言他們是因為婚外情鬧了離婚,但六嫂的父親和哥哥都不在大陸,共黨憑什么這樣信任她,頻頻把重要的軍官手術(shù)交給她?”宋孝安一口氣把懷疑說完了。
徐百川又得出來和稀泥。擺手勸道:“好了,這還沒開始合作呢,就因為夢瑩的事情,鬧得軍統(tǒng)內(nèi)部倒發(fā)生了矛盾。其實你們說他的身份就真那么重要嗎?還是你們覺得老六看人的本事比你們差?會看錯了一個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