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那個老人治愈好身上的傷勢吧。
梅路艾姆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從尼特羅身上，轉移到突然出現的杰爾曼身上。
這個年輕人，是那位老人找來的幫手？
他的念氣充沛、步伐沉穩、呼吸勻稱，對我始終沒有放松警惕。
看來實力是不弱的，至少要比之前送我到這里來的另一個老人（桀諾）要強。
怎么現在才過來幫忙？是臨時決定的？亦或者……
梅路艾姆還不知道尼特羅的名字，他也不需要知道尼特羅的名字。
同樣的，他也不需要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名字。
只有他們愿意投降，成為自己的「護衛」，他才會刻意地去記憶一下他們的名字。
他只是很好奇，老人身邊有這樣的幫手，為什么現在才現身？
要知道，他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抗拒以一對多這種事的。
與此同時，杰爾曼也在觀察梅路艾姆。
梅路艾姆的天靈蓋長得像是一頂圓帽，強壯的雙手交纏地抱在胸前。
上半身套著一件小外套，此時冒著燒灼的黑煙。
他的下半身同樣縈繞著煙霧，兩條健美大腿露了出來，滿是完美的肌肉弧線。
背后的尾巴翹著，如同他的第五個肢體一樣靈活。
「百式觀音零式·無慈悲的咆哮」給梅路艾姆全身都只造成了擦傷、灼傷。
哪怕是他的小外套都保存得完好。
這證明梅路艾姆在對陣尼特羅時的游刃有余。
即便驟然遭到強勢念氣轟擊，他仍然有心力將念氣覆蓋在衣物上，保住了它們。
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說，嵌合蟻和人類一樣是有羞恥之心的，它們不愿意將重要部位直接暴露在外。
杰爾曼站在了正在接受「大天使的息吹」治療的尼特羅面前，并時刻關注著梅路艾姆的動向。
哪怕梅路艾姆暫時沒有表現出敵意，他也要以防萬一。
梅路艾姆好像是看出了杰爾曼的想法，輕輕笑了一下，然后就地坐了下來。
那個坐姿，就是一條大腿弓起，另一條大腿盤起，雙手搭在膝蓋上的、他最喜歡的坐姿。
梅路艾姆向許多人展現過這樣的坐姿，以表示他的放松與從容。
他認為這是王者氣概的表現。
“放心治療吧……如果治療結束后，你們還要再打，盡管動手。”
“不過，代價你們也要想清楚了，你們會受重傷。”
梅路艾姆指著正治療傷勢的尼特羅。
“我之所以沒有直接把你丟給我的部下進行改造，是因為你掙來了我的尊重。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這是王者的從容，也是王者的傲慢。
杰爾曼沒說什么，倒是身后的尼特羅嘿然一笑。
「大天使的息吹」轉瞬就完成了她的治愈。
尼特羅的手腳恢復如初，他原本枯槁的身軀也又一次變得強壯起來，念氣充盈。
他站起身來，簡單地活動了兩下筋骨，咔嚓咔嚓作響。
「大天使的息吹」在夜風呼嘯中溫柔地望了杰爾曼、尼特羅最后一眼，化作黑暗中的星光，消散飛舞。
尼特羅掰了掰脖子，發出喀喀喀的響聲，然后露出一個不該屬于正道人士的獰笑，隨后走到了杰爾曼的身旁。
“杰爾曼，我要告訴你三件事。”
“什么事？”杰爾曼斜眼看向尼特羅。
“第一件事，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勝利而戰。”
杰爾曼嗯了一聲。
“我本來就打算這么做……說起來，想要冒風險，一對一，并且戰勝梅路艾姆的，只有你吧。”
尼特羅笑呵呵地捋了捋下巴的短胡須，隨后他伸手敲了敲胸膛。
“第二件事，與我心臟相連的炸彈「貧者薔薇」沒有被拆除，看來「大天使的息吹」不會把它視作傷病。”
“一旦我的心臟停止跳動，這顆「貧者薔薇」就會把我們都炸上天，就算僥幸存活，彌散的毒素也足以致命。”
“「大天使的息吹」，只能對同一個人生效一次，也就是說，下一次我遭受重創而死，伱們都會被迫跟著我一起下地獄。”
這些事，杰爾曼早就知情，「大天使的息吹」的「制約與誓約」還是他告訴尼特羅的。
所以，尼特羅這番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梅路艾姆聽的。
事實上，他所說的“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是同一件事。
即“從現在開始，我們要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勝利而戰”。
無論梅路艾姆相不相信尼特羅體內有這么一顆炸彈，又相不相信這顆炸彈會對自己造成威脅，這番話說出去了，遲早會產生作用。
接下來，是卑鄙無恥的人類，與高尚孤傲的嵌合蟻之王的戰斗，其中也包括了麻煩的心理戰。
杰爾曼沒有說什么，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覺悟了。
這種覺悟，是無論發生什么，都要擊敗「蟻王與三護衛」。
不拘泥于任何形式，不感情用事。
事實上，不管是現在這個時間線，亦或者原來那個時間線，擁有這樣覺悟的人，在嵌合蟻討伐的決戰中才擁有切實的戰績。
比如現在的杰爾曼，干掉了兩個「三護衛」，戰績就是2/0/0。
師團長基度是“炮兵”，在此忽略不計。
又比如原來時間線的尼特羅，與梅路艾姆同歸于盡，又間接毒死了梟亞普夫與尤匹，戰績就是3/1/0。
原來時間線的小杰，犧牲了自己的未來，把尼飛比特硬生生錘死。
如果不是奇犽的弟弟亞路嘉與拿尼加奶了小杰一口，他就真死了，最后他的戰績是1/0/0。
而嵌合蟻討伐隊的其他成員，除了龐姆是0/1/0的戰績外，就全都是0/0/0的戰績。
你不能說莫老五、諾布、拿酷戮、秀托等人完全沒有作用。
他們發揮了各自的作用，甚至一度獲得優勢，可是因為各種原因都功虧一簣。
拿酷戮還曾與尤匹共情，試圖與梟亞普夫通過溝通解決問題。
他們的做法不能說是錯誤的。
只是他們將因為覺悟上的差距，只能成為愿意自我犧牲的高尚戰士，無法成為在絕境中力挽狂瀾的人。
如果不是「貧者薔薇」奏效，通過吃下尤匹、梟亞普夫血肉重生的梅路艾姆，恐怕真的會在東果陀共和國以外的地方造成更大的傷亡。
要解決重生后的梅路艾姆，付出的代價就不只是尼特羅一個人的性命這么簡單了。
關鍵時刻，只有尼特羅與小杰，不顧一切地達成目的，也只有他們真的消滅了「蟻王與三護衛」的威脅。
這就是覺悟上的差距。
這時，尼特羅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件事，梅路艾姆能夠通過吞食其他人的血肉來變強，尤其是念能力者的血肉，也就是說，他的進化是無上限的。”
“我們絕不能讓他離開這里，也絕不能讓他吃掉我們的血肉后，再離開這里。如果我們沒有辦法勝過他，我還是會啟動「貧者薔薇」。”
杰爾曼點點頭。
果然，這三件事，事實上全都是一件事。
被廢棄的武器試驗場里靜默了一陣。
梅路艾姆雙手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按，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若有所思地把視線在杰爾曼與尼特羅之間來回移動。
最后，他看了一眼尼特羅心臟的位置。
“我總算明白，為什么有這樣的幫手，你們卻沒有第一時間聯手對付我。因為你們之間產生了分歧。”
梅路艾姆指著尼特羅。
“我假設那個炸彈真的存在，你就是打算與我同歸于盡，所以才挑選了這個戰場，遠離其他人類同伴。”
梅路艾姆又指著杰爾曼。
“但是，你拒絕這個方案，你不希望這個老人死去。你們產生了分歧，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聯手。”
尼特羅嘴唇緊抿，花白的眉毛低垂下來，顯露出他蒼老的一面。
被說中了。
梅路艾姆的判斷力很驚人，他在短暫的觀察后就得出了非常接近事實的結論。
梅路艾姆看著杰爾曼與尼特羅。
“如果是我統治你們，你們絕不會有這樣的分歧存在，因為我會充分聽取你們的意見，并做出最正確的決斷，最后執行到底。”
“你們缺少一個真正的「王」，領導你們。”
尼特羅咬了咬牙。
“真是大言不慚……”
杰爾曼則是搖了搖頭。
“我們的確有分歧，不過這不是我遲來的所有原因。”
“在來這里之前，我還有要完成的事情，那就是解決掉「三護衛」。”
梅路艾姆平靜的眼神，第一次有了變化，那雙眼睛盯著杰爾曼，像是鎖定了他一樣。
杰爾曼用沒有任何挑釁意味的語氣，說著事實。
“在王宮之外，我解決了尼飛比特。在王宮內，我干掉了尤匹。現在只有梟亞普夫還活著。”
“他們至死都秉持著護衛「王」的執念，我用最后一擊，碾碎了他們的執念。”
“你或許是它們真正的「王」，可是正是因為你的存在，它們才沒有選擇更靈活的處理方式。”
“梅路艾姆，它們死于我手，但又是因你而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