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抹掉筆挺鼻梁下的血污的派克諾妲，雙手握住了輪椅兩側的扶手，緩緩地推動著輪椅前進。
“剛才的戰(zhàn)斗，”坐在輪椅上的庫洛洛，腰部以下被重新蓋上了毛毯，“我都看到了。”
“你們做得很好。”庫洛洛勾起嘴角，露出平和的笑容。
額頭的十字刺青被放下來的劉海遮住，這讓他顯得年輕了許多。
“可是，”派克諾妲低頭看了庫洛洛的腦袋一眼，又抬起頭來，“決定勝負的不是我們，挽救流星街的，也不是我們。”
庫洛洛緩緩地點點頭。“沒關系……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你們已經盡力了。”
走在兩側的、纏著繃帶的俠客與發(fā)帶斷裂而不得不披頭散發(fā)的瑪奇都默然不語。
庫洛洛如今的姿態(tài)，已經沒有辦法自主轉身，所以他只是斜斜地往旁邊一側，看向了跟隨在后方的、忐忑不安的希拉。
“希拉。”
希拉原本低頭摩挲著自己的手指關節(jié)，這時茫然地揚起臉，露出她臉上貼著的幾道創(chuàng)口貼。
這些創(chuàng)口貼是那頭惡魔用手掐住她脖子時，利爪輕輕劃過導致的，現(xiàn)在才來得及貼上創(chuàng)口貼。
庫洛洛對她也展露了平靜的笑容。
“我沒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也沒有怪罪你的資格。事實上，我很感激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是你讓流星街在生死存亡之際找到了希望。”
希拉在這一刻欲言又止，最后她只是眼眸低垂，也選擇了沉默。
眼前的局面，根本就是無解的，她說什么都沒有意義。
氛圍是凝重的，眾人腳步聲噠噠作響卻顯得單調，可是庫洛洛卻顯得興致頗高。
派克諾妲推動著吱嘎作響的輪椅，來到了大本營過道深處的一間簡陋卻寬敞的房間內。
大門吱嘎一聲合攏后，室內就只剩下庫洛洛、俠客、瑪奇、派克諾妲以及杰爾曼、小滴、酷拉皮卡與希拉。
在大本營外，庫洛洛向杰爾曼提出一個建議，他們到室內談話，無關人員全都屏退，杰爾曼答應了。
這里沒有多少家具，不同顏色的沙發(fā)隨意地拼湊在一起，墻壁上掛著的只有鐘表與流星街地圖，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派克諾妲將輪椅朝向換了一個方向，讓他得以正面對著眾人，隨后她又與瑪奇一起，點燃了更多的燭火。
昏黃朦朧的光芒中，伴隨著因夜風吹拂而搖曳的燭火的倒影在晃動。
庫洛洛讓杰爾曼等人坐下，但是并沒有讓派克諾妲端水過來，這種時候就沒必要做一些可能會引起懷疑的舉動。
大家都坦蕩一些，對話也能順利進行。
“抱歉。”
庫洛洛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燈管，望向杰爾曼等人。
“電路在之前就被宰伊洛勢力破壞了，每次搶修都要付出傷亡，后來就索性擱置。”
“這里僅剩的幾臺發(fā)電機，都用在下方的防空洞內，我們只能在陰影里交談了。”
“盡管在外面已經說過一遍，可是我還是要再次對你們表示最衷心的感謝。”
“沒有你們今夜的幫助，大本營肯定會被攻破。”
他沒有了整條右臂，雙腿膝蓋以下也全都消失，這時候只能舉起失去左掌的手臂，用圓圓的一端搭在自己的胸膛前。
庫洛洛朝眾人低頭，努力地做出感謝的姿態(tài)，俠客、瑪奇與派克諾妲在猶豫片刻后，也跟著這么做了。
可是，杰爾曼一方并沒有人回應。
處于中立的希拉艱難地呼吸著，她很想閉上雙眸，不去看、不去聽，可是她又很害怕，再次睜開眼時就是血光沖天。
她對派克諾妲、瑪奇、庫洛洛與俠客的情感，始終是復雜難辨的。
庫洛洛也并沒有指望能從杰爾曼一方得到多少回應，他只是做足姿態(tài)后，抬起頭來，淡然地笑了笑。
“我知道伱們是為了什么而來的。”
“其中一個目的已經達成，宰伊洛已死，老神父從控制中解脫了，流星街也從危如累卵的形勢中得到拯救。”
“至于另外一個目的，當然就是朝著我來的……不過，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點時間，做出最后的安排。”
俠客、瑪奇與派克諾妲都同時有了強烈的反應，但是卻被庫洛洛抬手制止，他目光凝視著杰爾曼。
杰爾曼攤開了一只手，做出了“你繼續(xù)吧”的手勢。
庫洛洛得承認，他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然后他就看向了一旁的俠客、瑪奇與派克諾妲。
“我以流星街僅存的長老以及前任幻影旅團團長的名義，命令你們即刻解散幻影旅團，并永遠不許重建類似的組織。”
“從今往后，流星街是杰爾曼及其伙伴的朋友，我們絕不能再對他們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情。”
俠客、瑪奇與派克諾妲聽到庫洛洛的命令，都是一怔。
希拉依舊眼眸低垂，做出木然的表情。
“同時，你們會接替我，成為流星街長老，處理好后續(xù)的一切事務。”
“包括但不限于救治傷員、掩埋死者、清理與驅逐惡魔、聚攏分散的流星街人、重建流星街等等。”
庫洛洛趕在眾人有任何反應之前，用眼神示意他們停下。
“這是我最后的決定與命令，希望你們能夠尊重我的決定與命令，也答應我的請求。”
“相信我，你們今后的任務一點也不輕松，光是討伐惡魔就是一大難事，我反而會更輕松許多。”
“你們必須繼續(xù)走下去，這是我們的初衷，我不想看到更多無意義的傷亡了。”
俠客、瑪奇與派克諾妲或是別過臉去，或是低頭緊攥著衣角，以他們的聰明，當然已經聽出了庫洛洛未盡之意。
他們很想要跟隨庫洛洛，可是理智告訴他們，庫洛洛的決定才是正確的，他們如果跟著送死，不過是一種任性罷了。
可是要他們開口答應，他們也的確做不到，因此只能沉默以對。
這樣其實就已經是一種回答了。
庫洛洛欣慰地看了他們一陣，然后轉過頭來，與杰爾曼、小滴、酷拉皮卡對視時，換上了嚴肅的神情。
“我會任由你們處置，但請你們放過他們，讓他們成為流星街重建的火種……流星街，絕不會再是你們的敵人。”
“這不是交易，因為我知道我們的生死、流星街的存亡都在杰爾曼你的手里，這僅僅只是我的懇求。”
希拉終于抬起頭來，自從幻影旅團正式建成之后，庫洛洛就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流露出他真正柔弱的一面。
薩拉薩的死，好像已經帶走了他所有的軟弱，只剩下能冷酷地處理一切的另一個庫洛洛。
那樣總是自信地微笑著、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庫洛洛，卻在這時為了流星街的未來，徹底放棄了尊嚴。
杰爾曼沒有急于回應庫洛洛，而是提到了其他事情。
“關于那群惡魔，獵人協(xié)會已經在流星街領土之外的地方布設防線，對逃躥出來的惡魔進行捕殺。”
這已經是獵人協(xié)會能做的極限了。
尼特羅會發(fā)布任務，讓自愿參與的獵人對流散開來的惡魔進行狩獵，就像是NGL自治區(qū)與東果陀共和國那時一樣。
不過，他們不會擅自進入流星街，幫助流星街的人，最多只會在邊緣地帶走動。
因為那會引來V5方面的不滿，認定他們把資源與精力浪費在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上。
熱知識，V5有權力，也有能力解散獵人協(xié)會。
目前的結果，還是尼特羅用避免惡魔入侵周邊國家與地區(qū)、擴大事態(tài)作為理由交涉，才換來的。
但是，即便如此，對于流星街而言也是很大的幫助了，他們與獵人們完全可以在一些模糊地帶完成合圍。
俠客也有獵人執(zhí)照，他對獵人這方面的操作很熟悉，知道該怎么規(guī)避政治與程序問題。
“再一次衷心地感謝你們。”庫洛洛說，“獵人協(xié)會需要任何幫助，都請和俠客他們說吧。”
杰爾曼這時候才繼續(xù)開口，不過他是指著庫洛洛輪椅上的身姿開口的。
“在我們做出決定之前，我希望能知道，在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