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石集入口隱藏的守衛(wèi)們幾乎同時看到了那張面具，也認出了那輛吉普。
他們身體僵硬了兩秒，遵循著警惕教條，收回武器，將自己藏得更加隱蔽，完全沒有出聲打招呼的想法。
商見曜對此一點也不見怪，重新上了車，對格納瓦做起介紹：
“這是這里的民俗，你要不要也來張面具？”
格納瓦沒法分析出這件事情的好壞，只能采用模糊的回答：
“我考慮一下。”
“他只需要戴上墨鏡。”蔣白棉邊將吉普開入紅石集，邊提供了自己的意見，“還有衣服也得換一換。”
格納瓦現(xiàn)在穿的還是那套墨綠色的軍裝。
而這屬于塔爾南的機器人衛(wèi)隊。
“這里有賣衣服的嗎？”因為商見曜他們都戴上了面具，所以格納瓦不覺得更換衣物是對自己的歧視。
“也不用那么講究，脫掉外套，單穿里面的襯衣就夠了，回頭遇到機會再買幾套更換。”蔣白棉思索著說道。
話音剛落，她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格納瓦會不會問褲子要穿嗎？
還好，格納瓦并沒有疑惑這個問題，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道：
“好。”
他一邊說，一邊就脫下了外套。
嗯，智能機器人和普通機器人還是有區(qū)別的，不會什么都要詢問，什么都得交待……蔣白棉于暗自嘀咕中，找到了熟悉的車位，將吉普停了過去。
進了紅石集，還沒等格納瓦掃描好這里的布局和結(jié)構(gòu)，商見曜就沖到了一個源于舊世界的廣告箱前，咚咚將它敲響。
聲音回蕩間，箱門打開，露出了里面端著沖鋒槍的鎮(zhèn)衛(wèi)隊成員。
他的面具掀到了頭頂，是個典型的灰土人。
“你不夠謹慎啊。”商見曜指出。
他一副雙方非常熟悉的模樣。
那名鎮(zhèn)衛(wèi)隊成員略顯委屈地回答道：
“我躲在里面，再戴上面具，會呼吸不過來。”
“也是。”商見曜表示理解。
他轉(zhuǎn)而問道：
“找誰能弄到比較多的高性能電池？”
那名鎮(zhèn)衛(wèi)隊成員悄然松了口氣：
“迪馬爾科先生的管家烏爾里希，他負責‘維薩貿(mào)易公司’能源相關(guān)事務。
“還有，安赫巴斯也有渠道，說不定還有存貨。”
高性能電池在走私這個行業(yè)是被劃分在能源領(lǐng)域內(nèi)的，而安赫巴斯雖然給商見曜他們“貢獻”了一批軍火，但實際上更接近于能源商人。
——他販賣武器給山怪，也是為了煤炭生意。
“很好！”商見曜露出了笑容。
他隨即提出新的問題：
“現(xiàn)在的治安官和鎮(zhèn)衛(wèi)隊隊長是誰？”
“譚杰譚隊長。”那名鎮(zhèn)衛(wèi)隊成員如實回答道。
“哦，他啊。”商見曜欣喜點頭，“我就喜歡他沒有表情罵臟話的樣子。”
這……龍悅紅突然覺得商見曜今天的表現(xiàn)比以往更加浮夸。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今天，怎么了？”
蔣白棉摸了下耳朵，鄭重說道：
“或許現(xiàn)在是表演型的商見曜。”
“呃……”龍悅紅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這都是舊世界劇集的鍋！
“我感覺他就像回家了一樣。”格納瓦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都是他的兄弟。”蔣白棉沒頭沒腦地解釋了一句。
白晨則小聲說道：
“舊世界娛樂資料的效果……”
這個時候，商見曜已經(jīng)換了好幾個話題，比如，最近有沒有“機械天堂”的人過來。
他最后問道：
“新來的主教是誰？”
那名鎮(zhèn)衛(wèi)隊成員回答道：
“安東尼奧拉主教，看起來很強壯。”
蔣白棉上前幾步，追問道：
“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不是。”那名鎮(zhèn)衛(wèi)隊成員搖了搖頭，“還有‘恐懼主教’圣西格蒙德閣下和別的神職者，不過，他們?nèi)チ撕膷u之后就走了，就是你們?nèi)ミ^的那個。”
“他們有拿回什么東西嗎？湖心島有沒有變化？”蔣白棉主要想問的是這個。
“不知道。”那名鎮(zhèn)衛(wèi)隊成員想了想，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反正我們被禁止以任何形式靠近那座島嶼。這有什么需要禁止的？有魚人在，我們哪敢去湖心？”
商見曜和蔣白棉又問起別的事情，大致掌握了紅石集現(xiàn)在的情況。
除開新主教的上任，最顯著的一點變化是赫維格的遺孀特蕾莎太太已經(jīng)成為這里有一定地位的人物。
之前那名軍火商人雷曼也已經(jīng)離開，據(jù)說走的時候臉如死灰。
結(jié)束交流，“舊調(diào)小組”前往卡莎旅館用罐頭、能量棒、壓縮餅干訂了三個房間。
這比他們上次入住時要貴不少，旅館主人的解釋是
“你們這次帶著機器人，肯定經(jīng)常需要充電，這是預收的電費。”
這句話正中“舊調(diào)小組”的軟肋。
他們有好多塊高性能電池等待著補充電量！
——格納瓦現(xiàn)在都只有一塊備用電池可以使用，軍用外骨骼裝置自從龍悅紅上次脫掉，就再也沒被穿戴過。
…………
旅館營地。
蔣白棉分配起電子卡：
“我和商見曜一間，小白和小紅一間，老格你自己一間。”
龍悅紅等人早已習慣這個方案，沒表示異議，只有格納瓦，猶豫了下，開口問道：
“你們是兩對情侶嗎？”
“咳……”龍悅紅被口水嗆到，咳嗽了起來。
蔣白棉望向格納瓦，笑了一聲：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不是情侶為什么要異性住一個房間？”格納瓦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商見曜笑了。
他拍了拍格納瓦的肩膀：
“老格，你這觀點太迂腐了。
“人類群體間是存在很多組合的，能稱為情侶的不只有男女，還有女女，男男，不男不女，半男半女……”
他越扯越遠，直到蔣白棉瞪了他一眼。
“另外。”商見曜話鋒一轉(zhuǎn)，“我們‘舊調(diào)小組’誰和誰住一個房間只取決于實際需要，你想想，他們兩個誰能限制得住我？我半夜溜出去做了壞事，他們可能都察覺不了。”
嚯，還挺驕傲嘛？蔣白棉又好氣又好笑。
格納瓦思考了一下：
“我明白這個道理了。”
他轉(zhuǎn)而又問：
“你為什么非得半夜溜出去做壞事？”
商見曜沉思了幾秒，鄭重回答道：
“腦子一抽。”
不等格納瓦詢問這具體是什么意思，蔣白棉已笑吟吟說道：
“老格啊，你剛才那么直接詢問是不是情侶很不禮貌，你看，把他們倆弄得多不自在。”
很顯然，不自在的只有龍悅紅，白晨一臉平靜，根本沒當這是一回事。
格納瓦那略帶合成感的聲音里透出了幾分誠懇：
“其實，我知道這不是太禮貌，但你不是說過嗎？同伴之間不需要在意那么多。而我也想盡快完善對人類社會對你們碳基人的認知體系，為之后的個人生存和單獨行動打好基礎。
“這同樣也是你教的，多看，多問，多聽，多體驗。”
蔣白棉笑了起來：
“道理是這么說沒錯，但你可以換更有禮貌的方式啊，比如，私下來問我，不要當著他們的面。”
“這樣啊……”格納瓦用又學到了的口吻做出回應。
接下來，他們各自回房，休整了片刻，然后聚在一起準備晚餐。
其中，格納瓦的“食物”是一塊正在充電的高性能電池。
就在這時，他們感覺旅館營地另外一邊似乎有些騷動。
“發(fā)生了什么事？”龍悅紅疑惑地將目光投向了門外。
商見曜更是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了出去。
夕陽殘照之中，他們看見遠處聚集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去看看。”商見曜知會了一聲，好奇地靠攏過去，
蔣白棉和白晨、龍悅紅、格納瓦對視了一眼，關(guān)上房門，跟著往那邊走去。
距離拉近后，他們看清楚了對面的狀況：
那邊有四五十個年紀不大的男女，臉龐清洗得還算干凈，衣物則破破爛爛。
龍悅紅一眼望去，甚至看見了鉆出腳趾頭的舊棉鞋、存在好幾個大洞的羽絨服。
這些男女的年紀從十五六到二十三四都有，周圍站著七八個端著槍，外表較為光鮮的人。
持槍者里疑似首領(lǐng)的男子正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們過去都吃了很多苦，要不然也不會被賣給我，成為奴隸。
“但現(xiàn)在嘛，你們的好日子快要來了！”
那四五十個年紀不大的男女表情略顯麻木地聽著，但又似乎有些期待。
奴隸商人繼續(xù)說道：
“你們想想，要不是給你們找了好去處，我會讓你們住旅館？這紅石集到處都是廢棄的房屋，把你們?nèi)睦锊恍校?
“呵呵，再過兩三天，你們就能進‘地下方舟’了，那里就算是最低等的奴仆，也能吃得飽飯，有免費發(fā)放的衣服，每天可以睡至少六個小時，生了病還有醫(yī)生可以看。
“雖然你們會一直生活在地下城堡里，但不用擔心瘟疫啊，不用擔心強盜、軍隊和別的流浪者，不用害怕受到野獸的襲擊，如果表現(xiàn)得足夠好，說不定還能成為管事，被派到地上做事……
“總之，你們到時候要好好接受培訓，爭取能成為迪馬爾科老爺?shù)钠腿恕?
聽著他的講述，那四五十個男男女女的臉龐逐漸明亮了起來。
那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種光芒在閃爍。
他們竄出棉鞋的腳趾、關(guān)節(jié)紅腫的手指都不自覺跟著動了動。
而這一刻，龍悅紅腦海里只有一句話在回蕩：
“迪馬爾科是個很殘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