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動物園”（4K二合一）
瓊轉(zhuǎn)身上前一步，似乎想仔細察看這些人身上發(fā)生的情況，或施以援手，范寧馬上扯住了她。
陌生又高昂的囈語聲中，大家就這么看著六人的身體以完全不符合重力規(guī)律的方向，逐漸“沉沒”進了地磚、墻壁和天花板中。
“比起此前的樓層，這地方存在駭人的直接危險。”
剛踏入門后才幾個呼吸，在同行之人身上就見到了這種驚悚的事情，羅伊眉頭深深蹙起。
不過，為什么變故只發(fā)生在六名小鎮(zhèn)住民身上？
因為他們早經(jīng)歷過了第二天的天亮，隱病的厄運已經(jīng)降臨？或者…另一個不同點，他們都是無知者？
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她從這六人變故的表現(xiàn)形式上，聯(lián)想到了某種荒唐莫名的熟悉感，甚至于自己都說不清這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就好像同樣的事情曾經(jīng)或即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似的。
瓦修斯全程平靜地看著，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處倒是更接近于情報中描述的那個地點了。
他打開了自己的懷表蓋子，如果范寧此時湊近去看，能看到表盤上微微凸起的燈形浮雕裝飾，以及…在大家懷表都失靈的情況下，瓦修斯的這塊表卻呈現(xiàn)出完全不一樣的現(xiàn)象。
它的指針并非以中速做逆時針倒轉(zhuǎn)，而是時針分針秒針重合在一起，無論瓦修斯如何移動轉(zhuǎn)圈，指向的方向都不變。
他邁開步子，朝鋪滿石磚的甬道深處走去。
這里沒有其他方向可選，也不存在退路，范寧一行除了跟上沒有其他選擇。
…這個地方…怎么修得和深井中地下建筑一模一樣？一路觀察下來，范寧內(nèi)心的困惑越來越大。
難道說“隱燈”與“畫中之泉”之間，真的存在類似“觀死”與“心流”之間的神秘學(xué)聯(lián)系？
這地方兩側(cè)同樣懸掛著巨幅畫框，只是光線的感覺很奇怪，走到現(xiàn)在范寧也沒在走廊中發(fā)現(xiàn)明顯的燈泡或蠟燭一類的光源，但視野中始終維持著慘白的低可見度，這意味著畫框中的內(nèi)容不是以前那種色彩斑斕的抽象厚涂畫，而是大團小團的黑白灰線條和形狀。
一棟…沒有顏色的地下建筑？
幾人來到了相對寬敞的一處，這里似乎是用作連接功能的廳堂，除了來時的甬道外，另外三個方向也有岔路。
“卡洛恩…”希蘭輕喚出聲，范寧扭頭看了她一眼，再順著她的眼神提醒，看向了前方的中間位置，于是理解了她的表情為什么有些古怪了。
天花板懸垂的燭臺下方，是一個水泥材質(zhì)的巨大水槽狀物體！
…不可能吧？難道這趟帝都出行原地打了個轉(zhuǎn)，把自己又帶回特納美術(shù)館的暗門后面了？
他驚疑不定的上前探視，但沒看到記憶中類似洗油畫顏料用的渾濁灰色液體。
水槽是空的，并且深度遠遠超出外面的高度，順著慘白黯淡的光線環(huán)境往下望去，底下是一片漆黑的虛無。
周圍也沒有散落著那種供人祭拜用的蒲團。
此處不存在那種疑似祭祀“畫中之泉”的痕跡…范寧隱約抓住了某個關(guān)鍵點。
但既然這里是類似暗門后方地下建筑的某處，他對于小鎮(zhèn)住民進門后的驚悚遭遇，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許這里同樣是世界表象與意志的混合地帶，這些靈感過低的無知者，做不到在夢境中維持清醒…所以，跌出了移涌？
但他們將會在哪里醒來，這恐怕是個不詳?shù)膯栴}了，或許自此隱秘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也說不定。
瓦修斯再度看了一眼手中懷表，朝右側(cè)的岔道邁開步子。
那個東西在指示某種方向？范寧卻是清楚，如果這里真是另一處一模一樣的“煉金術(shù)士協(xié)會試驗場所，除了稍大一點，本身并不存在過于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就算往其他方向繞行也能繞回去。
當然，現(xiàn)在時間緊張，不走重復(fù)路更好。
果然接下來，穿過這些無色的畫廊，己方看到了一排七扇開在寬闊墻壁上的石門，以及順著臺階上去后的更大的圓形建筑。
和之前一樣，內(nèi)部有很多房間，外層是一圈弧形走廊，外側(cè)墻壁之上窗戶和“無色的抽象畫”交替出現(xiàn)，渾濁泛黃的玻璃外面是黑夜。
瓦修斯盯著懷表的指向，在大小連接的房間中一路穿行。
相比于此前滿滿當當?shù)脑囼瀳鏊@里面仍然什么都沒有，房間四周空空如也，范寧既沒看到圖案和圖紙，也沒看到堆放的瓶瓶罐罐或各式儀器，甚至那些給眾人留下心理陰影的，怪模怪樣的玩偶、雕像、標本都沒有。
“你們跟緊一點。”轉(zhuǎn)彎掉頭太多，瓦修斯開始催促。
“別急，你慢點想方向，這地方太奇怪，所有人安危都靠你呢。”范寧故意輕松戲謔道。
他內(nèi)心實則又開始有些焦躁了起來。
可能離天亮還半個小時左右吧。
他既沒有尋到能脫困的跡象，也不知道瓦修斯到底準備干什么。
范寧心中制衡瓦修斯的依仗，完全在于自己裝作無意間發(fā)給他的那張2號觀眾參展號牌。
音樂中一共存在12個音名，F(xiàn)先生規(guī)定一次觀展人數(shù)須為12人，且確定分配方式后禁止交換號牌，這意味著它們在某種意義上與12位觀展者綁定了。
音列殘卷…卻只有11張，F(xiàn)先生也提示有一人將以作為“門票”的方式消失。
從音列殘卷的調(diào)性分布角度出發(fā)，那個“不存在的音名”，正是殘卷中缺失的，以“升C”作為主音的調(diào)性，即升半音的do。
它在12音名中的順序，為第2號。
可事實是瓦修斯現(xiàn)在還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
范寧仍舊相信自己的判斷，持2號牌的人不可能一進去就人間蒸發(fā)了，它必然需要某個條件達成，或觸發(fā)什么與之存在神秘學(xué)聯(lián)系的扳機。
比如…升C與貝多芬《升c小調(diào)第14號鋼琴奏鳴曲》的別名“月光“之聯(lián)系？
穿越次日初探美術(shù)館時，自己能找到父親在辦公室留下的“無終賦格”移涌路標，正是因為把辦公室懸掛的那排畫里的第2幅《山頂?shù)哪荷c墻》，替換為了《第聶伯河上的月夜》。
范寧自從發(fā)完號牌，踏入大廳后方的樓梯間開始，就一直在留意，有沒有哪存在與“日落月升”能扯上關(guān)系的事物。
哪怕是間接甚至牽強的聯(lián)系都行，他對自己的聯(lián)想能力有自信。
但這里什么都沒有。月光？就連窗外夜空都是黑漆漆的。
這種一路空空蕩蕩的感覺讓他不安，他太需要看到點什么東西了，哪怕是驚悚詭異的東西也好，因為，他需要線索，沒有信息就沒有線索。
可唯一存在的，就是隨處均衡、黯淡、乏味、又找不到光源的慘白色。
仿佛不是建筑光線如此，而是整個世界如此。
瓦修斯在一處房門前停了下來。
從四周墻壁及其他房間的連接關(guān)系來看，這處面積很大，范寧當即想到了三人在地下建筑中光顧的，那間各面濺滿五顏六色顏料，保存有《奧克岡抄本》的房間。
但以目前一路看下來的情況來估計，如果沒有那些標志性的東西，他并不能判斷出此處的位置是否和以前對應(yīng)。
瓦修斯推開房門，和一只在半空中晃蕩的，眼神空洞面色猙獰的鹿頭撞了個面對面。
跟在后面的眾人被這突然闖進視野的東西，嚇得瞳孔一陣收縮。
待范寧看清后，才發(fā)現(xiàn)這鹿頭只是被天花板上一根繩子吊著的，類似玩偶的東西。
于是接著他看到了很多莫名熟悉的物件，并體會到了另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一間面積接近半個籃球場大的房間，一面開著狹長的窗戶，另外三面則擺放或懸掛著各式各樣雕塑和標本，有大型的獅虎和熊象雕塑，也有小一點的鳥類和昆蟲標本，天花板上用繩子吊著各種各樣的動物玩偶，就像懸掛尸體一般，之前的鹿頭只是其一，比如后面緊接著就是貓和狗的玩偶。
而地板正中央面朝眾人的方向，用鮮紅的顏料寫著張牙舞爪的一行字體：
“禁止隨意破壞物件！！”
在到處都是近乎無色的慘淡環(huán)境下，這如鮮血般的字跡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這…這是動物園嗎？眾人對此怪異場景十分不解。
…禁止攜帶動物？范寧卻是想起了F先生的另一句提示。
“這鬼地方…”瓦修斯嘟囔一句后，開始沿著房間四周打轉(zhuǎn)，彷佛在尋找著什么。
他顯然對地面上的血紅色字體非常忌憚，小心翼翼地避著那些懸垂的動物玩偶，生怕把它們弄壞了。
過了幾分鐘，沒聯(lián)想出這里與“日落月升”存在任何關(guān)系的范寧，又有一陣不安涌上心頭，他甚至覺得窗戶外的天際都快涌現(xiàn)出魚肚白了。
“伱到底找不找得到出口？”范寧再度故意作出不耐煩的語氣來試探，“…作成一副‘懂內(nèi)幕’的樣子，從頭到尾卻沒見你對脫困作出實質(zhì)性的貢獻，你要是不行，我就自己去別的地方找了，我們可不想跟著你一起被留在這鬼地方。”
瓦修斯盯著懷表出神，沒有理會范寧。
…冷靜，再仔細想想。范寧深吸一口氣。
他雖然對瓦修斯這么說，但實際上若想尋找觸發(fā)2號牌的扳機，這或許是一個唯一存在‘東西’的房間了，而且還真應(yīng)了自己之前想的“哪怕詭異驚悚也好”。
先回到剛剛進門產(chǎn)生的那個疑問吧…
自己除了見過這些玩偶外，為什么還有另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什么呢？自己又沒來過這里。范寧大腦極速回憶著，但不知怎么，他似乎老是在“走神”。
只要一往這個問題方向去思考，就滿腦子都是自己構(gòu)思的那首單樂章交響詩——《c小調(diào)葬禮進行曲》引子部分的“詰問動機”。
被休止符隔開的，粗獷肅殺的低音提琴片段…
破碎的形態(tài)，陰影之下的游走掃蕩，閃耀著鋒銳氣息的黑色光芒…
極端靜止與極端運動的穿插結(jié)合，充滿威懾和詰問意味的意境…
一時靈感爆發(fā)，用鋼筆繪出的潦草手稿——符頭未填充圓潤，符桿符尾拖著長又粘連的墨水線…
想象力稍微深入一點，范寧眼前空氣就仿佛扭曲重組，并出現(xiàn)了漫天飛舞如雪花般的紙片。
“希蘭…我怎么剛剛感覺那些吊著玩偶的線，自己擺起來了？”瓊突然驚疑不定地開口。
“你別亂說，幻覺吧。”希蘭說道
“你過來，幫忙搬東西。”瓦修斯突然搭上了范寧的肩膀。
他回身望去，卻只看到黑白兩色的靈感絲線飄向另一處——他正站在一尊巨大的烏龜?shù)裣衽浴?
“你可別作死碰壞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拿命來賠。”范寧撇了撇嘴，但考慮到瓦修斯可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還是走了過去。
“小姑娘們別看戲，這東西可不輕，抓緊時間。”
幾個人站的站，蹲的蹲，終于把雕像緩緩挪開了一小段距離。
這個連著底座的烏龜?shù)裣袷莻?cè)著豎放的，占了相當大一塊面積，隨著它的挪走，墻壁上出現(xiàn)了一扇平淡無奇的白色石質(zhì)小門。
在昏暗中能看到它與周邊墻壁間存在著一道細密的拱形門縫，但奇怪的是門上既沒有把手也沒有其他裝飾物，完全是光禿禿的一片。
“就是它了。”瓦修斯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尼西米小姐，你過來，按我說的做，先把手放在上面。”
“我？”瓊難以置信地開口，隨即往后面縮了縮，“我我我不敢，你要做什么？你這是想獻祭我吧？”
范寧上前一步，盯著瓦修斯：“你能不能先把話說清楚？”
瓦修斯不急不緒地將手中的黑色手槍上膛，這個動作讓己方紛紛退后幾步，拿起各類槍械或咒印。
“這地方不適合動手。”瓦修斯撫摸著槍體，“坦白說你那枚高階‘烈陽導(dǎo)引’配合初識之光對我有一定威脅，靈性鎖定很難逃避…但問題是，我頭上就是一個玩偶，對吧？”
他又退掉了上好的膛：“這鬼地方我也不太有把握開槍，乖乖配合吧，我需要尼西米小姐幫我打開這道門扉，然后，我會用它帶你們出去…”說著他再次甩動了一下懷表，“辦完正事，我們?nèi)ヌ匮矎d慢慢聊…”
范寧盯著他作考慮狀。
實際上，他腦海里在拼命思索著到底該如何觸發(fā)2號牌的扳機。
自己跟他回特巡廳慢慢聊？開什么玩笑！？
范寧感覺自己大腦此時轉(zhuǎn)得同離心機一樣快，腦漿都快被甩出來了。
…升c？月光？所以到底和這一堆動物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兒哪里有什么和“日落月升”相關(guān)的東西？沒有啊！！
再過十幾個呼吸，他又望了望遠側(cè)窗外的天際線。
那抹魚肚白，彷佛已經(jīng)能看到一些征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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