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月的府邸寢房，宋時安直接靠在床上，捧著一本《西游記叁》，相當(dāng)隨意的看著。
而坐在他旁邊椅子上，被占了床的心月，看著他，有些擔(dān)憂。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殿下問了幾次，你為何不見他。”
“啊？”聽到這個，宋時安相當(dāng)在意的放下書，看向心月，“怎么，他來你這里了？他怎么敢的？”
“不是，他派人過來傳的話。”心月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依舊是回到正題，說道，“你若真的有何不便，至少要通知他一下。而不是讓他這么等著，怕是會壞了大事。”
“你也覺得我在釣著小魏？”宋時安看著他，問道。
“倒不是替他說話。”心月道，“只是他從燕國回來，哪怕能得知道一些城中的事情。可對于盛安之事，肯定沒有直接經(jīng)歷過的人明白。況且，你頂著如此壓力去迎接，不就代表你不懼流言嗎？”
“我的確不懼流言。”宋時安見其如此在意，便轉(zhuǎn)過身，坐在床邊，與她面對面開口道，“但是，皇帝現(xiàn)在的殺威，我非常懼。”
“皇帝真的會殺你嗎？”心月十分困惑的說道，“你不是說，你有不能被殺的理由嗎？”
“我的確有不應(yīng)該被殺的理由，皇帝也不應(yīng)該殺我。”宋時安盯著她的眼睛，絲毫不忌諱道，“但現(xiàn)在的皇帝，腦子是不正常的。”
“……”心月被他的激進發(fā)言給整愣住了，但似乎又能理解他的意思，“的確，像這種疑心如此之重的人，都冊立太子了，說明身體可能隨時垮掉。再理智，再英明的人，到了這個時刻……”
“難免老邁昏聵。”
宋時安可是懂歷史的。
再賢明的君主，到了后期，都會出現(xiàn)某些問題。
哪怕是六邊形戰(zhàn)士李世民的后期，也是有些可怖的。
先前他與皇帝的你來我往，那都是規(guī)則內(nèi)的試探。
可這個時候，老皇帝快死了，那就真的不能把他當(dāng)一個理智的，能夠思考的人看待了。
皇帝都是變態(tài)的，晚年的皇帝更加變態(tài)。
在大街上你看到精神病發(fā)神經(jīng)會去勸他不要這樣嗎？
當(dāng)然是躲著。
宋時安現(xiàn)在就是要躲。
“既然你懼他生命最后的老邁昏聵，為何那天還要執(zhí)意去接殿下？”心月不解。
“那不僅是激怒皇帝，還是激怒吳王。”宋時安用手指了指，介紹道，“但我那個時候縮頭了，以后人人都能踩我。”
頂風(fēng)作案代表不慫。
事后隱退代表不貪。
主要，還是從自己角度出發(fā)。
“那殿下呢？”心月道，“他幾次找人問我，我都說自己也無能為力，并沒有把這事告訴你，就是覺得你有自己的節(jié)奏，我不好說些什么，可畢竟……”
“我不夠意思，對吧？”宋時安問道。
“是有些的。”心月如實道，“要是不便見面，你私下寫封信，我派人送過去，不可以嗎？”
已然說到這個份上，宋時安也不裝了，便開口問道：“倘若小魏回盛安后，我們兩個彼此不見，別人會怎么想？”
“別人會怎么想？”
“就說，太子會怎么想。”
“太子會……”心月稍作思索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太子會覺得你們私下商榷好了彼此不見，并且做了什么約定。”
“而現(xiàn)在，我故意回避，而小魏執(zhí)意要找我，還因為見不到我而生氣了，太子會怎么想？”宋時安又問。
“太子會覺得你是真的有意和他切割！”心月這下才懂。
宋時安真是太細了。
“要的就是小魏求之不得的焦慮和不滿。”宋時安道，“倘若我跟他商量了，兩個人演一出決裂的戲碼，倒不是說不相信他的演技，可演出來的東西，畢竟比不上真情流露。”
“那你說他能夠理解嗎？”心月問道。
“不知道，但恨我應(yīng)該談不上。”宋時安打趣道。
“還真是有些瘆人。”心月忍不住的感嘆道，“倘若你們真的私下商榷，然后彼此不見，以太子現(xiàn)在的焦慮和氣勢，怕不是真的要動殺心。”
“不是要動殺心。”宋時安搖了搖頭，“他早就動殺心了，他現(xiàn)在只是缺一個，能夠殺掉我們之一的機會。”
“因為那個夢嗎？”心月問。
“我先前，提醒他去問陳寶了。”宋時安看著心月。
“……”心月陡然瞪大眼睛，“你明知道陳寶是知情人之一，為何還要去讓彼時的吳王去問他呢？萬一他聯(lián)想到你也知道了這個夢，他不會覺得你要試探他嗎？”
“他一定會聯(lián)想到。”宋時安眼神逐漸銳利，“現(xiàn)在問題在于，他何時得知道這個夢……不，既然已經(jīng)成為了太子，那此時就是陳寶坦白的最好時機。”
“這太瘋狂，你簡直是在刀尖游走。”心月覺得宋時安已經(jīng)在玩脫的邊緣。
“沒有辦法了，必須把他牽扯進來。”宋時安道，“并且，該進來的人不止彼時的吳王，現(xiàn)在的太子一個人。”
………
應(yīng)夢逆臣。
太子之爭，素來如此。
皇孫。
皇子的頭。
坐在秋意清涼的庭院之中，太子還在想這個夢。
并且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皇太孫。
明明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太子，卻說什么‘太子之爭素來如此’那就意味著自己就是那個被殺的太子。
殺我的人，就是忤生。
指使的人，就是宋時安。
不，那個夢只能說明殺自己的人是他的兄弟，是某個皇子。
晉王，中平王也沒有逃脫嫌疑。
甚至說現(xiàn)在還在南方駐守的江陵王，也有一定可能。
只要他們?nèi)慷妓拦狻?
父皇，你要我善待兄弟，可我的兄弟沒想善待過我！
就在這時，葉長清和趙毅來到了太子府。
一見到他們，太子也將沉重給收了下來。
“長清，拜見太子殿下。”
“毅，拜見太子殿下。”
兩個人也是神清氣爽，與有榮焉的對太子行禮。
“二位，請坐。”太子伸出手，并且對趙毅打趣道，“升將軍了，什么心情？”
趙毅先前是中郎將，雖然擔(dān)當(dāng)了副將一職，但那是因為勛貴的身份，之前還只是正四品。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年紀輕輕的正三品了。
并且，他老子還未下野。
欽州趙氏，富貴了。
“不過是割了些麥子，把一些老百姓給搶回來，也沒有碰到敵軍。”趙毅相當(dāng)謙虛的笑著道，“也就是中山王把這個功勞給我了，我才……”
還沒說完，他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連忙住口。
六殿下現(xiàn)在正在風(fēng)口浪尖，十分的為太子所忌憚，這個時候說他的好話，難免會讓太子多想。
于是他連忙開口道：“當(dāng)然，是太子殿下派我去的，中山王也是因為太子的面子，才讓我去的。”
“沒事，百無禁忌。”太子在他解釋完后，笑著擺手，做出親和道。
但這兩個人都知道，現(xiàn)在的百無禁忌，不是以前的百無禁忌了。
太子殿下，也不是吳王殿下了。
吳王答應(yīng)我們的承諾，跟太子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嗯。”趙毅擠出笑容，而后端起茶杯，淺淺的飲了一口。
“長清，你那邊怎么說？”太子問道。
“據(jù)那些巡邏的官吏說，時安那邊，依舊是閉門不出。”葉長清道，“而中山王殿下，似乎是找了他好幾次。好像還派人去了那個叫心月的女人那里，反正兩個人依舊是沒有見面。對此，中山王殿下似有不滿。”
“這忤生，是真的不怕人言嗎？”太子沒想到他如此執(zhí)著，不由得氣憤起來，“還是說，不怕本宮？”
“但至少能說明，宋時安是有意避嫌的。”葉長清安慰道。
“那倒是，這種事情不是一廂情愿就夠的，得兩廂情愿。”吳王點了點頭，“宋時安是識大體。”
“中山王殿下畢竟是皇子，那宋時安要是一直回避……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再緊密，也會慢慢疏遠吧。”趙毅也說。
誰都受不了冷暴力。
“而且，沒多久宋時安去槐郡的調(diào)令就會下來。”太子道，“只要他倆能完全拆分，并且在時安身邊，多用一些我們的人，局勢也是能夠把控得住的。”
“殿下。”而這時葉長清想到些什么，便問道，“先前說司馬煜給陛下解夢之事，有后文嗎？”
他這么一問，讓吳王錯愕得失了下神。
也是，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知道夢境了。
但這話，也不能跟他們說。
“沒呢。”太子搖了搖頭，然后說道，“沒呢，這事陛下也不跟我說，司馬煜那邊又一直見不到……”
“咦。”趙毅靈光一閃道，“之前他不見，那是因為殿下還是吳王。可現(xiàn)在，殿下已經(jīng)是太子了，他還有何理由不見？”
既然這個夢跟奪嫡有關(guān)，那現(xiàn)在嫡已經(jīng)分出來了。
司馬煜還慫什么呢？
“誠然。”太子被他提醒后，豁然開朗，“現(xiàn)在本宮是太子了，司馬煜不能拒絕了。”
葉長清，似乎看到了吳王身上的某些東西發(fā)生改變。
趙毅的意思是，司馬煜不用再擔(dān)心涉及到太子之爭，所以可以放心的說。
而太子的意思則是，司馬煜不能拒絕他，因為他可是太子。
殿下身上，已經(jīng)有霸道了。
“那今日，本宮便去請司馬煜來見。”
太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這個夢，知道的人不用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