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總來得早。三月的蘇州城，細雨如絲，將青石板路潤得發(fā)亮，岸邊的柳樹垂下嫩黃的枝條，隨風(fēng)輕拂著碧波蕩漾的河水。風(fēng)澈牽著馬，蘇墨坐在馬背上，兩人沿著護城河邊的小路緩緩前行，鼻尖縈繞著空氣中的濕潤水汽與隱約的花香。
“原來這就是江南啊。”蘇墨掀開馬車窗簾，伸手接住幾滴飄落的雨絲，眼中滿是驚嘆。他從小在京城長大，雖在畫中見過江南的模樣，卻遠不及親眼所見的靈動——白墻黑瓦的民居錯落有致，烏篷船在河道里緩緩劃過，船娘的吳儂軟語順著風(fēng)飄來，像極了書中描述的“人間天堂”。
風(fēng)澈抬頭看了眼天色，細雨沒有要停的意思，便說道：“前面有座茶館，我們?nèi)ケ鼙苡辏槺銍L嘗江南的茶。”
兩人走進茶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很快端來一壺碧螺春，茶葉在熱水中舒展，茶湯泛起淡淡的黃綠色，清香撲鼻。蘇墨抿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這茶好香，比京城的茶更清甜。”
風(fēng)澈看著他歡喜的模樣，嘴角不自覺上揚：“江南的茶講究‘鮮’，這碧螺春是明前采的，最是珍貴。等過幾日，我們?nèi)ヌ叺牟柁r(nóng)家里看看，還能親手采茶。”
正說著，鄰桌傳來一陣低低的交談聲。兩個穿著青色長衫的書生模樣的人，正皺著眉討論著什么，語氣中帶著焦慮。
“你聽說了嗎？最近太湖邊上的幾個漁村，好多人突然得了怪病，渾身無力，還會咳嗽出血，找了好多大夫都治不好。”
“我也聽說了，官府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可查了半個月，連病因都沒找到。聽說昨天又有兩個漁民沒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要鬧瘟疫了。”
蘇墨聽到“怪病”“治不好”，手中的茶杯頓了頓，抬頭看向風(fēng)澈，眼中滿是擔(dān)憂：“風(fēng)澈，我們?nèi)タ纯窗桑空f不定我能幫上忙。”
風(fēng)澈自然明白蘇墨的心思。這半年來，蘇墨跟著張遠學(xué)醫(yī)，不僅精通草藥，還在北境瘟疫中積累了經(jīng)驗，早已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的少年。他點頭道：“好，吃完茶我們就去太湖邊的漁村。”
兩人喝完茶，冒著細雨趕往太湖邊的望湖村。剛到村口，就看到幾個穿著官服的人正圍著一個老婦人勸說，老婦人坐在地上哭個不停，身邊放著一個蓋著白布的擔(dān)架——想來是家里有人因怪病去世了。
“大娘，節(jié)哀順變。官府已經(jīng)請了京城的太醫(yī)，很快就能找到治病的法子。”一名捕快模樣的人勸道，語氣卻沒什么底氣。
老婦人抹著眼淚：“太醫(yī)要是有用，我家老頭子也不會走了！這病都傳了一個月了，死了十幾個人，再等下去，我們?nèi)迦硕家獩]了！”
蘇墨快步上前，蹲在老婦人身邊，輕聲道：“大娘，我是大夫，能讓我看看您家老爺子的情況嗎？或許能找到病因。”
老婦人抬起淚眼，看著蘇墨年輕的模樣，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蘇墨掀開白布，仔細檢查著死者的遺體——皮膚沒有異常，瞳孔也無渙散跡象，但按壓胸腔時，有少量黑血從嘴角滲出，聞起來帶著淡淡的腥氣。
“死者肺部應(yīng)該有損傷，而且血液里有異常。”蘇墨站起身，對風(fēng)澈說道，“得找個活著的病人看看，才能確定病因。”
這時，村口的一個院落里傳來一陣咳嗽聲，一個中年男人扶著門框，臉色蒼白，咳得直不起腰。蘇墨立刻跑過去，為男人把脈，又查看了他的舌苔和眼睛，眉頭漸漸皺起：“脈象紊亂，舌苔發(fā)黑，眼睛里有血絲，癥狀和死者差不多。你最近有沒有吃過什么特別的東西？或者接觸過什么？”
男人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沒……沒吃什么特別的，就是前陣子太湖里的魚特別多，我們天天捕魚吃，還喝了湖里的水……”
“湖水？”蘇墨眼睛一亮，“你能帶我們?nèi)ツ銈內(nèi)∷牡胤娇纯磫幔俊?
男人點頭，帶著兩人來到村邊的一個取水口。這里的湖水看起來清澈見底，可蘇墨蹲下身，用隨身攜帶的銀針測試了一下，銀針立刻變黑了。
“水有毒！”蘇墨驚聲道，“這水里有重金屬，長期飲用會損傷內(nèi)臟，導(dǎo)致咳血、無力，最后死亡。”
風(fēng)澈皺起眉頭：“太湖是江南的主要水源，怎么會有毒？而且只有望湖村出現(xiàn)了怪病，其他村子卻沒事，這不對勁。”
兩人又去了其他幾個漁村，發(fā)現(xiàn)只有望湖村的取水口水質(zhì)異常，其他村子的湖水都很干凈。風(fēng)澈心中起疑，便帶著蘇墨沿著望湖村的取水口向上游走去，想要找到毒源。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隱蔽的碼頭，碼頭上停著一艘大船，幾個穿著黑衣的人正從船上往下搬東西，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更奇怪的是，船邊的水里飄著一些黑色的粉末，順著水流往下游的望湖村飄去。
“那些黑色粉末肯定有問題。”風(fēng)澈壓低聲音，拉著蘇墨躲到旁邊的蘆葦叢里，“我們先看看情況，別打草驚蛇。”
只見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從船上下來，對黑衣人們吩咐道：“快點搬，天黑前必須把貨卸完。記住，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這里，尤其是官府的人。”
黑衣人們應(yīng)了一聲，加快了搬貨的速度。蘇墨看著那些黑色粉末，突然想起了什么：“風(fēng)澈，我之前在醫(yī)書上見過，有一種叫‘鉛丹’的東西，是黑色粉末，有毒性，長期接觸會讓人得怪病。而且鉛丹是煉制兵器的重要材料，那些人搬的，會不會是兵器？”
風(fēng)澈心中一凜：“煉制兵器？江南太平已久，誰會在這里偷偷煉制兵器？而且還用毒污染水源，這背后肯定有陰謀。”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的包裹不小心破了，里面的東西掉了出來——竟是一把把鋒利的彎刀，刀柄上刻著一個熟悉的圖案，和風(fēng)澈之前在影閣人身上見過的圖騰一模一樣！
“是影閣！”風(fēng)澈低聲道，“安王雖然被抓了，但影閣的殘余勢力還在，他們竟然在江南偷偷囤積兵器，還污染水源，是想在這里制造混亂，趁機作亂！”
蘇墨臉色發(fā)白：“那望湖村的人……他們是被影閣當成了試驗品？”
風(fēng)澈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我們必須盡快阻止他們，否則不僅望湖村的人會遭殃，整個江南都可能陷入危機。”
兩人悄悄退了回去，決定先去蘇州府衙報案。蘇州知府是個清正廉明的官員，聽說了影閣的陰謀和望湖村的怪病后，立刻召集了府兵，跟著風(fēng)澈和蘇墨前往隱蔽碼頭。
等他們趕到時，黑衣人們已經(jīng)卸完了貨，準備開船離開。風(fēng)澈一聲令下，府兵們立刻沖了上去，將黑衣人們包圍。
“你們是什么人？敢攔我們的船！”戴斗笠的男人厲聲喝道，拔出腰間的彎刀。
“我們是蘇州府衙的人，你們私藏兵器，污染水源，殘害百姓，還不束手就擒！”蘇州知府喊道。
黑衣人們見狀，立刻揮舞著彎刀反抗，雙方展開了一場混戰(zhàn)。風(fēng)澈手持長劍，直撲戴斗笠的男人，幾個回合下來，便將他的斗笠挑掉——竟是之前在云城逃脫的影閣二把手！
“又是你！”影閣二把手眼中滿是恨意，“風(fēng)澈，上次你壞了安王的大事，這次我絕不會放過你！”
風(fēng)澈冷笑：“安王已經(jīng)被打入天牢，影閣也即將覆滅，你以為你能逃得掉？”
兩人纏斗在一起，影閣二把手的武功雖不如安王，卻比影閣頭目高出不少，而且招式陰狠，處處透著殺意。風(fēng)澈漸漸摸清了他的路數(shù)，故意賣了個破綻，引誘他攻來，隨后反手一劍，將他的彎刀挑飛，劍尖抵住他的咽喉。
“說，影閣在江南還有多少據(jù)點？你們的目的是什么？”風(fēng)澈厲聲問道。
影閣二把手咬牙道：“我們要讓江南大亂，讓慕容冷越首尾不能相顧，到時候，自然有人會救我們出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一支騎兵飛快地趕來，為首的竟是秦峰！
“小公子！屬下奉陛下之命，率騎兵前來支援！”秦峰翻身下馬，抱拳道。
風(fēng)澈心中一暖，沒想到父皇竟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還派了秦峰來支援。有了騎兵的加入，黑衣人們很快便被全部制服，船上的兵器也被悉數(shù)繳獲。
“知府大人，麻煩你派人清理水源，給望湖村的百姓發(fā)放解毒的湯藥，另外，加強對太湖周邊的巡查，防止影閣的人再來作亂。”風(fēng)澈對蘇州知府說道。
蘇州知府連忙點頭：“公子放心，下官一定辦好。”
蘇墨則帶著府衙的醫(yī)官，前往望湖村為百姓診治。他根據(jù)病人的癥狀，調(diào)配了解毒的湯藥，還教百姓們用艾草和金銀花煮水喝，預(yù)防中毒。百姓們感激涕零，紛紛向蘇墨磕頭道謝。
忙完這些，已是深夜。風(fēng)澈和蘇墨回到客棧，兩人都累得癱坐在椅子上。
“沒想到影閣的殘余勢力還這么頑固，竟然跑到江南來了。”蘇墨揉著酸痛的肩膀，嘆道。
風(fēng)澈端來一杯熱茶遞給蘇墨：“安王經(jīng)營影閣多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想要徹底清除，還需要時間。不過這次我們找到了他們的據(jù)點，繳獲了兵器，也算是一次大勝。”
蘇墨喝了口熱茶，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影閣二把手說‘自然有人會救我們出去’，你說，他們背后是不是還有人支持？”
風(fēng)澈點頭：“肯定有。安王雖然倒了，但他在朝中還有不少舊部，而且江南的一些富商可能也與影閣有勾結(jié)，否則他們不可能在這里偷偷囤積兵器。接下來，我們要查清楚這些人是誰，徹底切斷影閣的后路。”
次日清晨，秦峰帶來了一個消息：在影閣的船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上面寫著“三月十五，蘇州碼頭交貨”，落款是“吳”。
“‘吳’？江南姓吳的富商不少，會是誰呢？”風(fēng)澈皺起眉頭。
蘇墨想了想，說道：“我記得張伯伯說過，江南最大的鹽商就是姓吳，叫吳世昌，他不僅有錢，還和官府的人來往密切，勢力很大。會不會是他？”
風(fēng)澈眼睛一亮：“很有可能。鹽商富可敵國，而且控制著鹽的運輸，正好可以幫影閣運送兵器。我們先去查查這個吳世昌。”
兩人換上便服，來到蘇州城的鹽市。鹽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不少鹽商在這里交易。風(fēng)澈和蘇墨找了個茶館坐下，聽著周圍鹽商的交談，很快便聽到了關(guān)于吳世昌的消息。
“聽說吳老爺最近一直在收購鐵器，不知道要做什么。”
“何止啊，我還聽說他偷偷派人去了太湖邊的碼頭，好像在和什么人接頭。”
“你們說，吳老爺會不會是想造，反啊？最近太湖邊不太平，官府都在查呢。”
風(fēng)澈和蘇墨對視一眼，心中更加確定吳世昌與影閣有關(guān)。他們立刻回到府衙，將消息告訴了蘇州知府。蘇州知府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調(diào)查吳世昌的行蹤。
調(diào)查結(jié)果很快出來了：吳世昌果然在偷偷為影閣提供資金和運輸渠道，而且他還買通了一些官府的人，為影閣的活動提供便利。三月十五的交貨，就是吳世昌要將一批鹽和鐵器交給影閣的人，用來換取兵器。
“三月十五就是明天，我們得提前布置，抓住吳世昌和影閣的人。”風(fēng)澈說道。
蘇州知府立刻召集府兵和秦峰的騎兵，在蘇州碼頭周圍設(shè)下埋伏。風(fēng)澈、蘇墨和秦峰則躲在碼頭附近的倉庫里，等待吳世昌和影閣的人出現(xiàn)。
次日傍晚，一艘大船緩緩?fù)？吭谔K州碼頭，正是吳世昌的商船。吳世昌帶著幾個親信從船上下來，很快，一群穿著黑衣的影閣人也出現(xiàn)了，雙方開始交接貨物。
“動手！”風(fēng)澈一聲令下，府兵和騎兵們立刻沖了出來，將碼頭團團圍住。
吳世昌見狀，臉色驟變，想要坐船逃走，卻被秦峰攔住。影閣的人則揮舞著彎刀反抗，可他們根本不是府兵和騎兵的對手，很快便被制服。
“吳世昌，你勾結(jié)影閣，私藏兵器，殘害百姓，還有什么話說？”風(fēng)澈厲聲問道。
吳世昌嚇得腿都軟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公子饒命！是影閣的人逼我的，他們威脅我說，要是不幫他們，就殺了我的家人！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被逼無奈？”風(fēng)澈冷笑，“你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望湖村百姓的死活，污染水源，害死了十幾個人，現(xiàn)在說被逼無奈，晚了！”
蘇州知府上前，命人將吳世昌和影閣的人押下去，關(guān)進大牢。隨后，府兵們在吳世昌的商船上搜出了大量的鹽和鐵器，還有幾封他與影閣往來的密信，上面詳細記錄了他為影閣提供資金和運輸?shù)那闆r。
“終于抓住主謀了。”蘇墨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風(fēng)澈點頭：“這次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我們也找不到吳世昌。”
秦峰這時走過來說：“小公子，陛下傳來密旨，讓您在江南安定后，立刻回京。京城那邊，好像有新的情況。”
風(fēng)澈心中一緊：“新的情況？父皇沒說是什么事嗎？”
秦峰搖頭：“密旨上只說讓您盡快回京，具體情況，還得等您回去才知道。”
風(fēng)澈沉吟片刻，對蘇州知府說道：“知府大人，江南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吳世昌和影閣的人要嚴加審訊，務(wù)必查清他們的所有同伙，另外，繼續(xù)加強對太湖周邊的巡查，確保百姓的安全。”
蘇州知府躬身道：“公子放心，下官一定辦妥。”
次日清晨，風(fēng)澈和蘇墨收拾好行李，與秦峰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馬車緩緩駛離蘇州城，蘇墨掀開窗簾，看著漸漸遠去的江南景色，眼中滿是不舍。
“等京城的事情結(jié)束了，我們還來江南好不好？”蘇墨問道。
風(fēng)澈握住他的手，笑著點頭：“好，到時候我們?nèi)ズ贾菘次骱P州吃早茶，把江南的美景都看遍。”
蘇墨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眼中滿是期待。他知道，京城的新情況或許又是一場挑戰(zhàn)，但只要和風(fēng)澈在一起，他就有信心面對一切。
馬車在官道上飛馳，窗外的景色不斷變化，從江南的青山綠水，漸漸變成了北方的平原曠野。風(fēng)澈靠在車廂上，心中思緒萬千——京城的新情況會是什么？是影閣的殘余勢力在作亂，還是有其他的陰謀？不管是什么，他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只要能守護好大靖的江山，守護好身邊的人，再大的挑戰(zhàn)，他也能克服。
蘇墨靠在風(fēng)澈的肩上，漸漸睡著了。風(fēng)澈看著他熟睡的臉龐，輕輕為他蓋上毯子，眼中滿是溫柔。他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但只要有蘇墨在身邊，有父皇的支持，有百姓的信任，他就不會孤單，也不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