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向來很強,程老桿連續罵了幾聲傻蛋之后黃光英已經有點習慣了。以前他覺得自己腦子還是蠻好使的,可在偵察營長面前卻怎么總是顯得欠了點什么,以至于這會兒他自己都有點懷疑自己的智商了。墻上的字那么大,剛才他居然會沒看見,叫他傻蛋還真不算錯。
“想給你媳婦報仇不?”程老桿繼續拿話刺激著悲憤的獵人。
“想!”這回獵人對程營長說的話點了頭。他當然想給老婆報仇,不僅是想,并且還必須得把仇報了,要不然他對不起媳婦。
“嗯,這就對了嘛。還有,今后別沒事兒在自己身上開口子。你是不是覺得割自己一刀出點血顯得很勇敢呀?我告訴你,那不叫勇敢,那叫犯傻!刀子,應該是割仇人的;血,也應該是讓仇人流的!可你倒好,仇人一個沒找到,自己先給自己放了血,你不是傻蛋是什么?”
“我告訴你,以后再讓我看見你拿刀子割自己,割一回我揍你一回!啥時候把你這臭毛病改了啥時候算完,你聽懂了沒有?”
獵人木呆呆的點了點頭,程老桿走過去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頭,“第一回念你觸犯,就踹你一腳算是個警告。”
黃光英心里亂七八糟的五味雜陳。割一刀那是在發血誓,怎么到了這位程營長嘴巴里就變成毛病了?誰會有沒事拿刀割自己的毛病?想要辯解吧,這事兒還是他自己剛才親自干的,他真的是辯無可辯。獵人只覺得自己在偵察營長面前是一無是處、處處受制,以前曾經有的自信已經蕩然無存了。
“行,還像個帶種的爺們。你先把鄉親們的遺體都掩埋了吧。都是本鄉本土的,活著幫不上什么忙,死了就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你,去把尸體都抬過來。你們幾個,跟我挖坑。夠把全村人都埋進去的坑,小了可不行。咱們找找,看誰家有鐵鍬、鋤頭的拿來使使。”
雖然山里人不以農業為主,可鐵鍬、鋤頭家家戶戶基本上還都有。鬼子把米面糧油、家禽家畜都搶走了,鋤頭、鐵鍬這些基本的農具卻原封沒動。 時間不大,就找了兩把鐵鍬和兩柄鋤頭,王洪、霍慶龍、楊小五和程老桿一人一把長柄的農具,找了個土質松軟的地方就開始挖坑。黃光英則把全村百余口人的遺體往他們挖坑的地方扛。
小西溝村雖然是建在山谷中的,但卻仍舊沒有脫離山區的范圍。幾個人掄著鐵鍬鋤頭往下挖了連二尺都不到就撞到石頭了,鋤頭一砸一個淺坑,手都震麻了。這種地怎么挖?即便霍慶龍幾人都是力大過人,在石頭上刨坑這活兒仍舊讓他們撓了頭。
坑才挖了兩尺也不夠深度呀。程老桿看了看四周,最終只能無奈的選擇了變通之法,火葬。
不管是桐油豬油菜籽油吧,反正把村子里所有能找打的油全都搜集到了一起。把鄉親們的遺體擺放在村子里的空地上,澆上油脂,一把火點著。幾個人看著沖天的火焰面色陰沉。
霍慶龍三人滿腔壯志豪情的來抗日,沒想到鬼子沒見著卻先見識了一場屠村血案。三人對鬼子的變態和殘暴有了全新的認識之后,也意識到了抗戰生涯的艱難。
黃光英爬到火堆前面是放聲大哭,這會兒倒也沒人在攔住他了,該辦的事兒已經辦完了,你隨便哭!
一直到他哭的沒勁兒了,火頭也漸小了,程老桿帶著人是轉身就走,他得趕緊回去把這邊的情況報告給司令胡飛。
也不知道是幾個人在這兒停留的時間真的太長了,還是天下巧合的事情太多,他們走出村子連二百米都不到,從岔路上就過來一輛手推車,是那種山區農民常用的獨輪手推車。推車的是個老漢,背后跟了兩個年輕人。兩邊人正走了個面對面。
程老桿吃了一驚,對面那爺兒仨更是不堪。三個人驚叫了一聲,扔了獨輪車轉身就想跑。“不許跑!”程老桿拽出手槍沖天上就放了一槍,“啪!”那爺兒仨跑得更快了,邁開腿、甩開了膀子跑。
“快抓住他們!”關鍵時刻,程老桿扭頭就喊了一聲。他帶了三個高手呢,這會兒不用還等什么時候?
霍慶龍、王洪、楊小五一愣,緊跟著仨人飛身形在后頭就追!營長發話了,這仨人能不追嘛?三個人里頭就楊小五練的是輕身的功夫速度最快,另外那倆雖然不以速度見長,可跑動起來也能超過普通人一大截。
這三位賣力氣往前追,那三個一看就是本地山民的能跑得了嗎?沒用兩分鐘,三個山民就被三位武林高手給生擒活捉帶了回來!
看著仨人面如土色的樣子,程老桿把臉一繃,上來就問他們是哪兒來的,來干嘛的?其實他心里也猜到了幾分,獨輪車里放著一大壺桐油和兩把鐵鍬就已經說明事情真相了。
果不其然,仨人中那個嘴皮子還算利索的年輕后生講了他們來的目的和程老桿猜測的一樣,來火葬尸體的!仨人是鄰村的,鬼子屠村的時候,另外一個年輕人來小西溝村辦事兒。剛走到村口就看見了鬼子在殺人!
這小伙兒讓嚇得爬到草叢里就沒敢露頭。一直等到所有的日偽軍都走了,這小子才跌跌撞撞的跑回了他自己的家。
老漢是小伙子的爹,說話利索那年輕人是他堂哥。老爺子見兒子回來神色不正,追問之下才知道鄰村遭了大難。有心告訴村里人吧,又害怕嚇住大家伙兒。老爺子恰好就是附近十幾個村專門張羅白事兒的,既然是兒子看見了,說不得就帶上兒子和侄子一起來給鄰村的鄉親們送終。
原來是熱心的老鄉呀!知道錯怪了好人,程老桿趕緊給爺兒仨賠罪。告訴他們:人,我們幾個已經給火葬過了。我們是抗日決死軍第八十八縱隊的軍人,是政府的抗日軍隊,是正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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