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山的秋意尚未褪盡,全球桑蠶文化博物館的玻璃展柜里,那幅“絲路同心錦”還沾著慶典時的金箔碎光,一封來自印度洋西岸的信函便隨著季風商船,停靠在了聯盟的碼頭。信箋用桑樹皮混合椰殼纖維制成,邊緣綴著細小的珊瑚珠,字跡是斯瓦希里文與阿拉伯文交織的曲線,落款處蓋著桑給巴爾蘇丹國的鎏金印章——那是東非海岸最古老的城邦之一,扼守著印度洋絲路的要沖,卻正遭遇一場足以摧毀當地桑蠶業的危機。
“桑給巴爾的雨季比往年長了三個月,”風澈展開信中附帶的手繪地圖,指尖劃過標注“紅樹林桑園”的區域,地圖邊緣還畫著幾株葉片枯黃的桑苗,“高溫高濕讓桑苗得了根腐病,成片枯死;更糟的是,當地傳統的‘紅紋染’技藝,只剩下老匠人姆瓦納一人會做,他年近八十,若沒人傳承,這門用紅樹林樹皮染色的手藝就要徹底消失了。”
阿琳正對著博物館里新收的非洲霞染藍面料發呆,聞言立刻湊過來:“紅紋染!我在文獻里見過,染出的絲線是紅底暗紋,和我們的藍絲搭配能出奇跡!要是這手藝沒了,太可惜了。”
守苗爺爺捧著剛修訂好的《全球桑苗培育圖譜》,翻到非洲章節,眉頭皺了起來:“高溫高濕加根腐病,是熱帶桑蠶業的死穴。不過桑給巴爾有猴面包樹,那樹的根系能在雨季儲存水分,樹皮還能提煉抗菌物質,或許能用來改良桑苗。”
小石頭早已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泥地里畫起了溫室草圖:“非洲的太陽太毒,普通溫室會悶壞桑苗,得用當地的棕櫚葉做遮陽頂,再裝個自動通風的竹編墻,肯定行!”
三日后,一支由風澈帶隊的支援隊從烏蒙山出發——除了守苗爺爺、阿琳、小石頭,還多了兩位特殊成員:波斯商人賽義德,他常年往返于印度洋商船,熟悉桑給巴爾的貿易路線;以及龜茲織匠鳩摩羅的徒弟阿依莎,她帶著龜茲的金線織法,想試試與非洲染色的融合。眾人乘坐聯盟的“絲路號”商船,載著抗腐桑苗種子、溫濕度傳感器、紅樹林樹皮樣本,還有一箱阿琳準備的藍絲線軸,向著印度洋深處駛去。
商船出南海,過馬六甲海峽,駛入印度洋時,海風里便多了椰香與香料的氣息。賽義德站在甲板上,指著遠處駛過的阿拉伯商船:“桑給巴爾是‘香料之島’,丁香、肉桂堆滿港口,以前我們波斯商人常把那里的染布運到歐洲,現在桑苗病了,染布產量連十分之一都不到,商船都改走其他航線了。”
阿依莎捧著一筐龜茲金線,正和阿琳討論織法:“要是紅紋染的絲線能和金線織在一起,肯定比我們的藍金織錦更特別。就是不知道非洲的織機和我們的豎機一樣不一樣。”
二十天后,“絲路號”終于停靠在桑給巴爾的石質碼頭。碼頭上空蕩蕩的,只有幾個搬運工在搬卸香料,往年堆滿絲綢的貨棧如今只剩蛛網。桑給巴爾蘇丹穆罕默德帶著官員在碼頭迎接,他穿著鑲金邊的白色長袍,腰間系著桑蠶紋腰帶,臉上滿是焦急:“風澈先生,你們再不來,我們的桑蠶業就真的完了!雨季快結束了,要是趕不上種新桑苗,明年就沒蠶絲可織了。”
跟著蘇丹的馬車前往桑園時,風澈才真正見識到這里的困境:城郊的紅樹林旁,原本成片的桑苗只剩下枯黃的枝干,根部泡在發黑的積水里,輕輕一碰就碎;幾間茅草蓋的蠶房里,蠶寶寶餓得縮成一團,地上散落著發霉的桑葉;不遠處的集市上,只有幾個老婦人在賣少量染布,布面上的紅紋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
“那是姆瓦納爺爺,”蘇丹指著集市角落一個穿粗布長袍的老人,他正用布滿皺紋的手揉著一堆褐色樹皮,“他是最后一個會紅紋染的人,以前他的染布能賣到威尼斯,現在沒人學,他也沒力氣教了。”
阿琳立刻走過去,蹲在姆瓦納身邊,指著他手里的樹皮:“爺爺,我在書里見過這種紅樹林樹皮,您是用海水煮它來染色嗎?”
姆瓦納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又很快黯淡下去:“你知道紅紋染?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年輕人都去賣香料了,沒人愿意蹲在海邊煮樹皮,這手藝……要帶進墳墓了。”
守苗爺爺沒顧上休息,立刻帶著小石頭和當地農官去桑園取樣。他蹲在枯死的桑苗旁,用小刀切開根部,里面已經發黑發臭:“是鐮刀菌引起的根腐病,高溫高濕讓病菌繁殖得太快。幸好我們帶了猴面包樹的枝條,現在就得開始嫁接。”
當晚,支援隊在桑園旁的茅草屋召開會議,制定了“熱帶桑蠶復興計劃”,分三步走:
1. 培育抗腐桑苗:用猴面包樹的根系與聯盟的抗寒桑苗嫁接,提取猴面包樹樹皮中的抗菌物質,涂抹在桑苗根部,抵御根腐病;
2. 復活紅紋染技藝:阿琳和阿依莎跟著姆瓦納學習傳統染法,再結合藍絲和金線,改良出更符合市場需求的“海藍紅紋染”;
3. 修復貿易節點:賽義德協調波斯、威尼斯商船,重啟桑給巴爾與印度洋沿岸的絲綢貿易,在碼頭建一座“印度洋桑蠶交易站”。
第二天清晨,守苗爺爺就帶著小石頭和當地農人鉆進了桑園。他先教大家挑選猴面包樹枝條:“要選直徑三厘米的一年生枝條,上面得有三個芽點,這樣嫁接成活率高。”說著,他用嫁接刀在桑苗根部切出一個楔形切口,將猴面包樹枝條削成對應的形狀嵌進去,再用浸過猴面包樹汁液的麻布纏繞固定:“這汁液能殺菌,還能促進接口愈合,比硫磺水更適合熱帶氣候。”
小石頭則忙著搭建棕櫚溫室。他用當地的竹子做支架,頂部鋪上兩層棕櫚葉:“第一層擋太陽,第二層留縫隙通風,這樣溫室里的溫度能比外面低五度。”接著,他在溫室四周裝上竹編通風墻,墻上嵌著聯盟帶來的溫濕度傳感器:“等傳感器顯示濕度超過80%,通風墻就會自動打開,再也不怕桑苗悶壞了。”
可沒過幾天,新的問題就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臺風襲擊了桑給巴爾,狂風掀翻了好幾座棕櫚溫室的頂,雨水灌進桑園,剛嫁接好的桑苗又泡進了水里。當地農官急得直跺腳:“每年雨季都會有臺風,我們以前種桑苗,每次臺風后都要重新種,根本來不及!”
風澈看著被吹斷的棕櫚葉,突然想起賽義德說過桑給巴爾的漁民會用紅樹林樹干做船:“紅樹林的樹干耐腐抗風,我們可以用它來加固溫室支架!”眾人立刻行動起來,砍來紅樹林樹干做支架,頂部鋪上三層棕櫚葉,還在溫室四周挖了排水溝,將雨水引入附近的鹽沼。
幾天后,當守苗爺爺看到溫室里的桑苗抽出嫩綠的新芽時,終于松了口氣:“你們看,這新芽的邊緣帶著淡淡的紅紋,是猴面包樹和桑苗融合的跡象,以后長出的桑葉,蠶寶寶吃了肯定健康。”
與此同時,阿琳和阿依莎也跟著姆瓦納學起了紅紋染。每天天不亮,她們就跟著老人去海邊砍紅樹林樹皮,姆瓦納教她們挑選樹皮:“要選向陽面的樹皮,里面的單寧多,染出的紅色才鮮艷。”回到作坊后,她們把樹皮切成小塊,放進大鐵鍋里,加入海水和少許海鹽,用柴火慢煮:“煮三個時辰,水會變成深紅色,這時再放絲線,煮半個時辰就能上色。”
可第一次染出來的絲線,紅色淡得像褪了色。阿依莎著急地問:“姆瓦納爺爺,為什么和您以前染的不一樣?”
老人嘆了口氣:“現在的海水比以前咸,樹皮里的單寧也少了,我試過加丁香、肉桂,都沒用。”
阿琳突然想起聯盟帶來的藍絲染法,她從包里拿出一小瓶烏蒙山的藍靛:“要不我們試試加一點藍靛?藍和紅混合會變成紫色,說不定能出特別的效果。”
姆瓦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阿琳小心地往鍋里倒了半勺藍靛,攪拌均勻后,再把絲線放進去。半個時辰后,當她們把絲線撈出來時,所有人都驚呆了——絲線是深邃的海藍色,上面還帶著淡淡的紅紋,在陽光下像印度洋的波浪,泛著細碎的光。
“這是……海藍紅紋!”阿依莎忍不住叫了起來,“我們可以用它和金線編織,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姆瓦納撫摸著絲線上的紅紋,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了淚光:“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看到紅紋染變出新花樣,這手藝,終于能傳下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阿琳和阿依莎跟著姆瓦納改良染法:她們用珊瑚礁粉末代替海鹽固色,讓紅紋更清晰;用丁香花汁調整顏色深淺,染出從淺藍到深藍的漸變;還把染好的海藍紅紋絲與龜茲金線混合,織出帶有阿拉伯卷草紋的面料。當她們把第一塊織好的面料拿到集市上時,立刻被香料商人圍了起來。
“這布多少錢?我要十匹!”一位來自威尼斯的商人舉著金幣喊道,“我要把它帶回威尼斯,給貴族做禮服!”
姆瓦納看著被搶購的面料,拉著阿琳的手說:“孩子,我把紅紋染的配方都教給你,你要答應我,以后多來桑給巴爾,教更多年輕人學這門手藝。”
阿琳用力點頭,從包里拿出一本筆記本:“爺爺,我已經把您教的每一步都記下來了,還畫了圖,以后會放進聯盟的技術數據庫,全世界的匠人都能學。”
貿易方面,賽義德也傳來了好消息。他聯系了波斯和威尼斯的商船隊,重啟了“桑給巴爾-波斯-威尼斯”的海上絲綢專線,還在碼頭建了一座“印度洋桑蠶交易站”。交易站的屋頂用棕櫚葉搭建,墻壁上畫著桑蠶從吐絲到織錦的全過程,里面分為面料區、染料區和技藝交流區。開業當天,來自東非、波斯、印度、歐洲的商人齊聚一堂,桑給巴爾的海藍紅紋布、波斯的織金錦、威尼斯的玻璃珠繡品擺滿了貨架。
“我們已經和威尼斯的服裝商會簽訂了長期訂單,”賽義德興奮地對風澈說,“他們每月要一百匹海藍紅紋布,還要我們派匠人去威尼斯教染色技藝!”
一個月后,桑給巴爾的桑園迎來了豐收。守苗爺爺培育的“猴面包樹桑苗”長得郁郁蔥蔥,桑葉肥厚,蠶寶寶吃了桑葉,吐出的蠶絲既有藍絲的瑩潤,又帶著猴面包樹的韌性,被稱為“猴面藍絲”。用這種蠶絲織成的面料,耐腐抗曬,特別適合熱帶氣候,很快就成了印度洋商船上的搶手貨。
蘇丹穆罕默德決定舉辦一場“印度洋絲路桑蠶節”,邀請各國商人、匠人參加。節日當天,桑給巴爾的碼頭張燈結彩,到處掛滿了海藍紅紋布和金線織錦。姆瓦納帶著十幾個年輕學徒,在廣場上演示紅紋染;守苗爺爺和小石頭則展示猴面包樹桑苗的嫁接技術;阿琳和阿依莎合作,用海藍紅紋絲和金線織出了一幅巨型掛毯,上面繡著印度洋的商船、紅樹林和桑園,邊緣還綴著珊瑚珠。
風澈站在掛毯前,對著眾人說道:“桑給巴爾的故事告訴我們,每一種地域技藝都有它的價值,只要我們愿意傾聽、愿意融合,就能讓桑香飄向更多地方。接下來,聯盟計劃在桑給巴爾建立‘熱帶桑蠶培育基地’,讓猴面包樹桑苗和海藍紅紋染走向印度洋沿岸的每一個國家。”
蘇丹穆罕默德走上前,遞給風澈一枚銀質徽章,上面刻著桑蠶和紅樹林的圖案:“風澈先生,桑給巴爾愿意加入全球絲路桑蠶聯盟,成為印度洋地區的分會,我們會用最大的努力,讓印度洋的桑香永不消散。”
慶典的最后,所有人都來到桑園,種下了新的猴面包樹桑苗。姆瓦納的學徒們小心翼翼地扶著桑苗,阿琳和阿依莎在桑苗旁系上了海藍紅紋絲帶來的絲帶,小石頭則在每棵桑苗旁裝上了迷你溫濕度傳感器:“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能通過聯盟的數據庫看到這些桑苗的生長情況。”
夕陽西下時,印度洋的海水泛著金紅色的光,灑在桑園里的新苗上,也灑在眾人的笑臉上。風澈望著遠處駛來的商船,心里清楚,全球桑蠶的故事又多了一段新的篇章——從烏蒙山的紫紋蜜桑,到龜茲的胡楊藍絲,再到桑給巴爾的海藍紅紋,每一縷絲線都連接著不同的文明,每一棵桑苗都扎根在不同的土地,而這些絲線和桑苗,終將織成一張覆蓋全球的桑蠶網絡,讓天下桑香,永遠流傳。
一個月后,支援隊返回烏蒙山。阿琳把海藍紅紋染的配方和織法存入了全球桑蠶技術數據庫,守苗爺爺則在“全球桑林”里種下了第一株猴面包樹桑苗。博物館里,新的展柜已經備好,里面陳列著桑給巴爾的海藍紅紋布、猴面包樹桑苗標本,還有姆瓦納送給聯盟的那把染布用的大鐵鍋。
風澈站在博物館的窗前,望著窗外郁郁蔥蔥的桑林,想起了桑給巴爾碼頭那面飄揚的聯盟旗幟。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接下來,聯盟還要去美洲的瑪雅部落,看看那里的木棉桑蠶技藝;還要去歐洲的法蘭西,試試把藍絲與蕾絲結合;還要去北極的冰島,研究如何在寒冷地區種桑……只要還有一片土地渴望桑香,聯盟的腳步就不會停下。